【小说】《庆余年》电视剧原著小说阅读

5个月前发布 SanS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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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庆余年》电视剧原著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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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作者:猫腻

简介: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幸娘亲,幸娘亲,积得阴功。劝人生,济困扶穷……而谁可知,人生于世,上承余庆,终究却是要自己做出道路抉择,正是所谓岔枝发:东风携云雨,幼藤吐新芽。急催如颦鼓,洗尽茸与华。且待朝阳至,绿遍庭中架。更盼黄叶时,采得数枚瓜。……

《庆余年》同名影视剧由张若昀、李沁、陈道明、吴刚等主演.

这几天大家在追剧么?好多人求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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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庆余年》电视剧原著小说阅读

节选

  范慎很困难地撑着上眼皮,看着指头算自己这辈子做过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结果右手五根瘦成筷子一样的指头还没有数完,他就叹了一口气,很伤心地放弃了这个工作。病房里的药水味总是这么刺鼻,旁边那床的老爷子前两天已经去地藏王菩萨那里报道了,大概再过几天就轮到自己吧。他得了某种怪病,重症肌无力,就是特别适合言情小说男主角的那种病。据说没得医,将来嗝屁的那天什么都动不了,只有眼泪可以流下来。

  “可我不是言情小说男主角啊。”范慎咕哝着,但由于两颌的肌肉没有了作用,所以变成一串含糊的呓语。他望着自己的中指头,很同情自己,“我还是处男。”

  ……

  他这辈子确实没有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除了扶老奶奶过马路,在公车上让座位,与街坊邻居和睦相处,帮助同学考试作弊……,范慎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无用好男人。他的父母早就去世了,所以只留下他一个人孤单地呆在医院里,等待着自己生命终结的那一天到来。

  “好人没什么好报。”

  在一个寂清的深夜里,范慎似乎能清晰地捕捉到自己的咽喉肌慢慢放松,再也无法松紧,自己的呼吸肌也渐渐像失去弹性的橡皮筋一样软弱无力地平铺开来。医院的那个干净小护士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在身旁的是位大妈,正眼含悲悯絮絮叨叨的说着些什么。

  “这就是要死了吗?”

  对于死亡的恐惧和对生活滋味的渴望,让他心头涌起前所未有的复杂感觉,而为自己送终的居然不是自己心中期盼很久的可爱小护士,而是这位欧巴桑,无疑更是增添了范慎心头的悲郁。凄凄惨惨戚戚的,他双眼耷拉着,看着蒙在病房窗上挡阳光的那一块黑布,觉得人生真是寂寞如狗屎。

  ……

  ……

  凄凄惨惨戚戚的,一滴湿湿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滑落。

  范慎有些悲哀,伸出舌头舔了舔从眼角滑落到自己唇边的液体,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眼泪居然不仅咸,还带一点点腥味——难道因为在医院很少洗澡,所以连眼泪都开始泛起臭气?他忍不住在心里怒骂道:“叫你丫泪流满面,叫你丫泪流满面,还真以为是言情小说男主角?”

  但他马上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为什么自己的舌头还可以伸出嘴唇去舔自己的眼泪?据医生说,自己的舌头早就丧失了活动能力,现在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很轻易地倒滑进食道,把自己的呼吸道堵死,从而成为世界上很少见的吞舌自杀的天才。然后他发现自己睁眼睛也变得容易了,视线十分开阔,视力也变得比得病前好许多,眼前的景色一片清亮,一个竹子编成的东西正横在自己眼前。

  本来正在发呆的范慎忽然隔着那几根竹片,看到了令自己震惊不已的场景。十几个浑身充满了厉杀感觉的黑衣人,正手持锋利的武器,向着自己劈了过来!他一时间根本来不及分辩这是梦境还是濒死前的奇怪体验,纯粹下意识里把脑袋一缩,把两只手捂在了自己的面前,换成任何一个普通人大概都只会有这样鸵鸟一样的选择。

  嗤嗤嗤嗤……无数道破空之声响起!

  紧接着便是无数声闷哼,再之后便是一片安静。隔了一会儿,范慎感觉有些不对劲,小心翼翼地把捂在脸上的手掌分开了两根手指,偷偷往外面望去。竹片编成的筐子,把眼前的空间分割成无数块,而透过这些洞眼望过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地上躺着十几具死尸,地上鲜血横流,腥气冲天。

  范慎吓坏了,眼前看到的一切太过真切,让他一时回不过来神。紧接着,他忽然想到自己脸上的手,难道自己的手也能动了?难道自己的病真的好了?那这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难道只是在做梦?等梦醒之后,自己还是那个躺在病床上一动不能动,只能等死的废人?

  如果真是那样,那不如就在这梦里不要醒的好,至少自己的手可以动,自己的眼睛可以眨。他有些悲哀的想着,用手在自己湿湿的脸上摸了摸。收回手时,却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一片鲜血,原来刚才他眼角滴下的那滴湿湿的液体,竟然不知道是谁溅到他脸上的血。范慎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双手,心里狂呼着,这绝对不是自己的手!在他面前,是一双白嫩无比,可爱无比的小手,上面染着血污,看上去就像是修罗场里盛开的白莲一般诡魅,绝对不是一个成年人应该拥有的小手!

  连番的情绪冲击,一古脑地涌入了范慎的脑海之中,他不由呆了,无数的疑问,无比的惊恐占据了他的身心。

  ……

  这一年是庆国纪元五十七年,皇帝陛下率领大军征伐西蛮的战争还没有结束,司南伯爵也随侍在军中,京都内由皇太后及元老会执政。这一日,京都郊外流晶河畔的太平别院失火,一群夜行高手,趁着火势冲入了别院,见人便杀,犯下了惊天血案。

  别院的一位少年仆人则带着小主人趁夜杀出了重围,被一群穿着夜行衣的凶徒追击,双方一直厮杀到城外南下的道口上,伏击的高手们却没有想到这个身有残障的少年,居然是位深不可测的强者,而在丘陵之后,竟然还有对方的援兵——这些援兵的身份更是让这些人害怕不已!

  “黑骑士!”被弩箭射杀殆尽的凶徒们倒在血泊之中哀呼着。援兵骑在马上,身上穿着黑色的盔甲,映着天上的月光,发着幽幽暗暗的噬魂光泽。骑兵人人手上都拿着只有军队里才允许配备的硬弩,先前轻弩疾发,已经射死了大部分杀手。

  黑色骑兵的拱卫中,是一位坐在马车里的中年人,面色苍白,下巴上有着很稀疏的几络胡须。他看着场里那个背着孩子的少年仆人,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拍了拍手掌。

  掌声就是出击的信号!

  骑兵分出一队,就像黑夜里的镰刀一样,毫不留情地冲进了死伤惨重的杀手队伍。忽然间,杀手队伍里的一位法师举起了法杖,开始吟念起咒语,场中的人都能感觉到有些不知名的能量波动开始在这片丘陵边上汇集。马车上的中年人微微皱眉,也没有什么动作,他身边却蹿出了一个黑影,像鹰隼一样在夜空里疾速飘了过去。

  一声脆响,法师的吟诵嘎然而止,头颅高高地飞了起来,鲜血如雨。

  坐马车上的中年人摇摇头:“从西边来的这些法师总是不明白,在真正的强者面前,法术就和丞相大人的笔一样,是不起作用的。”

  几十名肃杀十足的黑色骑兵确认了四周的安全,握紧右拳比了一个手势,报告四周的杀手已经清除完毕。骑兵队伍分开,里面的马车缓缓前行,来到了少年仆人的身前。马车上的中年人在下属的帮助下坐上轮椅,双腿不良于行的中年人推着身下的轮椅,缓缓地靠近了场中央,一直笔直如枪的那个少年。看着少年仆人背后的竹篓,坐着轮椅的中年人苍白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红晕:

  “总算没有出事。”

  背着竹篓的那人脸上蒙着一条黑色布带,手上提着一把似剑非剑的黑色铁钎,还有鲜血从铁钎上缓缓滴下,在他的身侧倒伏着许多死尸,死尸都是伏击的高手,尸体的咽喉上残留着血点,看来是一击致命。

  “这件事情我需要你们给我一个交待。”眼睛上蒙着黑色布带的人冷冷说道,他说话的语音没有一丝颤抖,也没有一丝感情。

  坐在轮椅上的中年人面上的柔惜之色一现即隐:“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待,我也必须要给主人一个交待。”

  蒙着黑色布带的少年仆人点点头,然后准备离开。

  “你要把这孩子带到哪里去?”坐在轮椅上的中年人冷冷说道:“你是个瞎子,难道让少爷跟着你浪迹江湖。”

  “这是小姐的血肉。”

  “这也是主子的血肉!”轮椅上的中年人阴冷说着,“我保证在京都里给小主子找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那人摇摇头,扯了扯自己脸上的黑布条。

  轮椅上的中年人知道对方除了听那位小姐的话,就算是自己的主人也不可能命令他,只好叹口气劝解道:“京都里的事情,等主子回来了,就一定能平息,你何必一定要带他走。”

  “我不信任你的主子。”

  中年人微微皱眉,似乎很厌恶对方的这句话,稍停半晌后说道:“小孩子喝奶,识字,这些事情你会做吗?”他冷笑道:“瞎子,你除了杀人还会什么?”

  那人也不生气,轻轻推了推背后的竹篓:“跛子,你似乎也只会杀人。”

  中年人阴阴一笑:“这次出手的只是京都里的那些王公贵族,等主人回来后,我自然要开始着手清理他们。”

  瞎子少年摇摇头。

  中年人的手轻轻在轮椅上抚摸着,似乎在猜测对方在害怕什么,片刻之后,他皱眉道:“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可是在这个世俗的世界里,除了孩子的父亲能够保护他,还有谁有能力保护他逃过那种不知名的危险?”

  瞎子少年忽然开口说话,声音仍然是那样的毫无情感:“新的身份,不被打扰的人生。”

  中年人想了想,微笑着点了点头。

  “哪里?”

  “儋州港,主人的姆妈现在居住在那里。”

  一阵沉默之后,瞎子少年终于接受了这个安排。

  中年人微笑着推着轮椅转到瞎子少年的身后,伸出双手将竹篓里的孩子接了下来,看着小孩子冰雕雪琢般的可爱小脸,叹息道:“真和他妈妈长的一模一样,太漂亮了。”

  他忽然间哈哈大笑道:“这小家伙将来长大了一定有出息。”

  远处他的那些下属沉默站立着,忽然听到大人发出如此开心的笑声,面上虽然依然是纹丝不动,但内心深处却是十分震惊,不知道这个小孩子究竟是什么样重要的人物。

  “嗯?”

  少年瞎子偏了偏头,伸手将孩子接了回来,他虽然比一般人类更加单纯,但也不愿意让筐中婴儿的脸离这条毒蛇的手太近,同时用一个单音节的词,表示了纯粹礼貌上的疑问。中年人微笑着,看着小孩子的脸,笑容里却有股子说不出来,特别令人恐惧的味道:

  “才两个月大的孩子,居然能够伸手抹掉自己脸上的血,经历了今天晚上如此恐怖的事情,居然还能睡的这么香,真不愧是……”

  他的声音忽然压的很低,保证自己的下属都听不到自己后面说出的字:“……天脉者的孩子。”

  这位中年人在京都里手握大权,手段狠辣无比,但凡犯事的官员落到他的手上,不出两天便会吐露实情,眼光更是毒辣,但就是这样一个非凡人物,也没有看出来,这个小孩子不是在香甜地睡觉,而是被吓的昏了过去。

  ……

  天脉者,天指的是上天,脉指的是血脉。

  天脉者的意思,就是指上天遗留在人间的血脉。在这个世界上的传说中,每隔数百年,便会有一位上天遗留在人间的血脉开始苏醒。

  这种血脉有可能代表强大到无法抵御的战力,比如遥远的纳斯古国里的那位大将军,在国家即将被野蛮人灭亡的历史关头,以他个人的勇猛和战力,刺杀了野蛮人原始议会里的大部分成员。也有的天脉者会表现出在艺术或者智慧上的极大天赋,比如西方的那个刚死了三百年的波尔大法师及他的夫人剧作家伏波。自然,没有人能证明他们是上天眷顾苦难的人间,而留下来的血脉。但事实上,这几个人给人间带来了和平与很多其它的东西。而且所有的天脉者最后都消失的无影无踪,没有任何一个人、甚至是国家可以察到蛛丝马迹。他们只是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消失,除了留下一些隐晦的记载之后,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证明他们存在的东西。

  坐在轮椅上的中年人,恰恰是知道天脉者这种异象确实存在的极少数人之一。不知什么原因,范慎死去之后,灵魂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可思议地投生到一个婴儿的身体里,而且这个婴儿的父亲或者是母亲,居然是大陆上面神秘莫测的天脉者。

  天明时,战场已经被打扫干净,马车缓缓走上了通往东面的石板路,在马车之后,一队黑色骑兵与一位坐在轮骑上的苍白中年构成了一幅很诡魅的画面。马车硌着石头,巅波了一下,将平躺在软色丝绸垫上的婴孩弄醒了。

  婴儿的双眼有些无神地离开那些救了自己性命的人们面容,望着马车的前方,全不像一般的婴孩那样视线游移,清澈无比却无法聚焦,却多了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没有人知道,这样一个柔嫩的小身体里,竟然容纳着一个来自不同世界的灵魂。目光及处,那处的车帘随着迎面而来的风飘了起来,露出一角车外的青青山色,和疾退而后的长长石板路,就像是无数幅的画面,正在不停地倒带。

  马车前方,瞎子少年正紧紧握着手中的铁钎,眼睛上面蒙着一块黑布,蒙住了他的双眼,也蒙住了这天。

  儋州港在庆国的东面,虽然靠着大海,但由于最近南方的几个港口已经建设起来了,预计中的往西方去的海路也早已经联通,所以国家的贸易重心已经移往了南方。这个港口就渐渐显出了颓败,往日热闹的港口早在几年前就变得安静了起来。

  海鸥自在地飞翔着,不再有那些可恶的水手来骚扰。

  而原本就居住在儋州港的居民并没有觉得生活有太大的变化,虽然收入减少了一些,但皇帝陛下早就免了这里的几年税收,所以日子过的还可以,而且这个海港很美丽,如今又变得安静了,自然更加适合人们居住。

  所以偶尔也会有些大人物会选择在这里建造庄园。

  但由于离京都的距离太过遥远,所以真正留下来的官员并不多,勉强能算得上的,应该是城西那家院子里的老太太。

  听说老太太是京城里司南伯爵的母亲,选择来这里养老。城里的居民们都知道司南伯爵似乎很受皇帝陛下的赏识,一直没有依照法例外派,而是留在京城的财政部里做事,所以大都对那个院子表示了足够的礼貌和敬畏。

  但小孩子是不懂这些的。

  这一天风和日丽,大人们坐在酒馆里享受海风所携来的咸味和湿气,享受盐渍的梅子和杯子里的那些酒水。

  也有一堆十几岁的少年正围在城西司南伯爵别府的后门石阶外,密密麻麻的,不知道正在做什么。

  往近处看,才发现是个十分有趣的场景,原来这些少年都是在听一个只有四五岁的小孩子讲话。

  小男生长的很漂亮,眉毛如画,双眼清亮无比,声音却还是奶气未褪,但说话的语气却是老气横秋的厉害。

  只听他叹了口气,小小的胳膊比划道:“话说那楚门走到墙边,发现那里有个梯子,所以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找到了门,所以推门而出……”

  “然后呢?”

  “然后?然后……自然就是回到人世间咯。”小男生嘟着嘴,似乎很不耐烦旁边比自己大的少年们居然会问出这样弱智的问题。

  “不会吧?难道不会去把那个什么什么哈尼……”

  “哈尼死。”另外一个少年接话。

  “对,难道楚门不去把那个哈尼死打一顿出气吗?就这样被关了好多年。”

  小男生耸了耸肩:“没有哎。”

  “嘁!真没劲,范闲少爷,今天这故事可没有前几天的故事好听。”

  “那你们喜欢听什么?”

  “缥邈之旅。”

  “风姿物语。”

  “嘁!”叫范闲的小男孩,对着四周比自己大的孩子们比了个中指,“打打杀杀不健康,四处挖宝不环保!”

  院里忽然传来一个极为愤怒的声音:“少爷!你又到哪儿去了?”

  围成一圈的孩子学他模样也比了个中指,只不过人数多,所以显得壮观许多,同声发道:“嘁!”然后笑嘻嘻地散了。

  叫范闲的小男孩儿从石阶上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一转头就跑进了院子,只是关门之前,那双机灵劲儿十足的眼睛,瞄了瞄对面杂货铺里那个年青的瞎子老板,脸上浮现出与他年纪完全不相符的复杂情绪,然后轻轻地关上了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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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范慎来到这个世界上第四年。这些年里,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自己是真的来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这个世界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世界似乎是一样的,但又似乎有很多不一样。

  通过偷听伯爵别府里下人的说话,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原来自己是京都司南伯爵的私生子。

  就像一般的豪门恩怨剧一样,私生子的身份很容易遭致大姨妈、二姨奶之流的毒手什么,而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似乎又只有自己这一个儿子,为了延续伯爵的血脉,所以自己被送到离京都十分遥远的儋州港来了。

  这些年来,他渐渐地习惯了自己的身份。虽然说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被困在一个幼儿的身体里,不论是生理还是心理上都要经受完全不一样的体验,如果换成一个正常人,只怕会发疯——但很凑巧的是,范慎前世的时候,就是个重症肌无力患者,在病床上已经躺了很多年,现在只是有些行动不便而已,与前世的凄惨情形比较起来,也就不算什么,所以他现在寄居在这个小儿身体之中,并没有太多的不适应。

  最不适应的其实是现在的名字,在他一岁的时候,京都的伯爵大人寄了封信来,将他的名字取成:范闲,字安之。

  这名字不好,听上去很像他原来家乡里骂人的话——“犯嫌”。

  但他的外表只是个小孩子,所以根本不可能用言语表示反对。

  前世在医院里治病的时候,前期还可以扭动头部,所以经常央求那个可爱的小护士给自己买些盗版影碟和书籍来看。

  在伯爵府中住久了,虽然老夫人外冷心热,骨子里很疼爱自己,府里的丫环下人也没有因为自己私生子的身份而另眼看待,但是无处与人交流的痛苦还是让他有些不爽。

  难道能和丫环去说自己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难道能告诉教书先生,自己其实能认得这书上所有的字?

  所以他经常偷偷溜出伯爵府侧门,和街上那些平民的孩子一起玩,更多地是在给他们讲故事,讲自己那个世界里的电影小说。

  似乎他想以此来提醒自己些什么,提醒自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自己的那个世界里有电影有网络,有YY小说。

  直到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讲述了楚门的世界这部电影。这电影的剧情本就有些木然,又没有金凯瑞在那里扮可爱,所以他应该很清楚,这些儋州港十几岁的少年们根本不可能喜欢。

  但他还是讲了。

  因为他的内心深处总是有一种荒谬感,自己明明是要死的人,为什么会忽然在这个躯体里重生?不免会想到那部电影……也许,眼前的这些人这些街道,天上飞翔的这些海鸥,都是被人安排的?

  就像楚门一样。

  楚门最后发现了他身处世界的虚假,所以毅然地坐船而行,找到了出口。

  但范慎,不,应该是范闲……知道自己不是楚门,这个世界确实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一个大的摄影棚。

  所以他发现自己天天讲故事提醒自己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这本身就是很荒谬的一个举动。

  重生之后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现在四肢灵活,可以活蹦乱跳,这个认识让范闲感到很欣慰,没有得过他那种疾病的人们,大概是很难感觉到这种快乐的——他安慰自己,这或许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

  用了整整四年,他才想清楚这个问题,既然有重新再活一次的机会,那自己为什么不好好活一场呢?既然老天爷赐了自己新生,自己如果不好好过,岂不是太不给老天爷面子?比如既然自己现在能动了,那为什么不多动动?

  所以整个伯爵府的下人们,都知道这位庶出的小少爷是个闲不下来的角色。

  “少爷,求您了,快下来吧。”

  这个时候,范闲正坐在院子里假山的最高头,看着远方海平线,微笑着。

  但在丫环的眼中,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居然爬到那么高的地方,还有着那样成熟到爆掉的微笑,很明显小家伙是患了失心疯。

  渐渐的,假山下的人越聚越多,七八个下人围着假山着急。

  司南伯爵虽然受皇帝陛下赏识,但毕竟爵位不高,官也不大,明面上的收入也不会太多,就算收入多,也不可能全部用到自己的母亲和私生子的身上,所以伯爵别府内的下人并不太多。

  范闲看着假山下的那些人着急的脸色,不由叹口气,老老实实地爬了下来:“只是运动运动,着什么急呢?”

  下人们早就习惯了自家这位小少爷有学大人说话口气的怪癖,见怪不怪,一把抱过他,便去洗澡。

  等范闲被洗的口红齿白体香肤嫩之后出来时,丫环又抱起来了,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脸蛋,取笑道:“少爷生的像别家的小姐一样,将来不知道让哪家的小姐享福呢。”

  范闲傻乎乎地没有接话,他还不至于用四岁小孩子的嘴巴去调戏十几岁的丫环姐姐,这种没品的事情他是不屑做的——等到自己六岁再开始这项伟大而又有挑战性的工作吧。

  “该睡午觉了,小祖宗。”

  丫环拍拍小家伙的屁股,她们一直很奇怪,伯爵别府里这位小少爷年纪虽小,性情已经开始显出顽劣的开端,但在某些方面却一直保持着一种成年人的自律与刻苦。

  比如睡午觉。

  但凡有过正常童年的人们,总是会记得自己当初在明媚的午间阳光中,是如何地与那些逼迫自己睡觉的大恶魔们拼命斗争的伟大事迹。

  那些恶魔们有的叫爸爸,有的叫妈妈,还有的叫老师。

  但范闲少爷是个从来不需要人来逼自己睡午觉的人,每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他就会堆出最可爱的纯真笑脸,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卧房开始睡觉,而且中途连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来。

  老夫人最开始不信,喊丫环们盯着小家伙,以为他是借睡觉之名,在床上胡闹,但盯了大半年,发现这孩子每次是真的睡的死死的,甚至喊都很难喊醒他。

  从那以后,丫环们就不再注意这件事情了,当他睡觉的时候,一般都在外面守着。

  这时候是夏天,丫环们自然乏的厉害,斜歪着身子,手中的小罗扇有一下无一下地轻轻摇着,偶有飞萤在扇风中轻舞。

  ……

  ……

  回到卧室之中,范闲爬上了床,掀开上面铺着的席子,小心翼翼地从下面自己掏的暗格中取出一本书来。

  那本书的封面微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但上面一个字也没有,但边角之上绣着一些不知道代表什么含义的纹饰,每一笔画的最后都勾卷了起来,像流云一般,又像是颇有上古之韵的广袖一角。

  他轻轻翻开这本书,翻到第七页,那上面画着一个赤裸的男子,在身体上有些红色的线条似隐非隐,不知道是用什么涂料画成的,竟然让观看的人产生了一种视觉上的错觉,似乎这些线条正在依循着某种方向缓缓流动。

  范慎叹了口气,自己的外表只有四岁,所以一向不敢太过表露本性,好在还有这么一本书可以让自己打发一下无聊至极的时间。

  这本书是自己很小的时候,那个叫做五竹的瞎子少年留给自己的。

  范慎一直记得那位瞎子少年,自己这个世界母亲的仆人。

  当年他被困在小小婴儿的身体中时,就曾经在那个少年的怀中呆过。从京都一路到海边的这个港口,也许对方认为自己年龄太小,根本不会记住什么。但范慎的灵魂却不是个懵懂无知的婴儿,一路同行,早就能看出瞎子少年对于自己这个婴儿的关怀乃是发自内心,根本作不得假。

  但不知道为什么,瞎子少年将自己送到司南伯爵府后,便离府而去,任由老夫人如何挽留,也没有留下来。

  在他离开之前,便是将这本书放在了婴儿的身体旁边。

  范慎一直对这件事情有些疑惑,难道这位仆人就不怕自己瞎练?转念一想,便知道了原因,自己是个小孩子,根本不可能认识书上那些字,自然也就不怕练出问题来了。

  但范慎恰巧认识这个世界上的字,恰巧经历了这次重生大变之后,他连鬼魂神仙这种事情都深信不疑,更加确信眼前这本很像香港无线电视剧里道具的书籍,就是某种真气的修炼心法。

  只是可惜没有名字,不然自己就可以去找街上的那些孩子们打听打听,这门真气修练心法,究竟厉不厉害。

  想到这里,范慎又呵呵傻笑了起来,既然这贼老天让自己重活一次,自己更要珍惜啊,这内功可是自己那个世界里没有的好东西,就算眼前这无名心法不咋嘀,但也禁不住自己从一岁开始练。

  要知道这可是比打娘胎里开始练,也低不了几个境界。

  要知道这全天下所有的人,包括那些百姓们奉若神祗的几大宗师,就算他们再天才,也不可能和范慎一样,从刚出生的时候,就开始练内家真气。

  这叫什么?这叫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叫笨鸟先飞。

  更何况自己不会比那些初窥武道的少年们还要笨吧?

  范慎这样想着,已经有明显气感的真气流开始缓缓循着那些书上描绘的线条,在他的身上流动起来,那种感觉十分舒服,就像某种温暖的水流正在洗刷着他体内的每一寸内脏。

  渐渐地,他进入了冥想状态,很舒服地在床上睡着了。

  其实范闲并不知道,自己修练的是一门极其高深的内功心法,如果换成一般的武者,一定会小心翼翼,无比谨慎地修行,而且一定会请师长或者是值得信任的朋友帮忙看护。

  这门功法最艰险的便是在入门处,要积功入丹田雪山之时,修行者的身体与心灵的反应速度便会产生极大的差异,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修行者的身体机能会变得像一个无法动弹的植物人一样。

  如果此时修行者如果没有经验,很容易误以为自己走火入魔,强行要收纳真气入府——如果运气好,实力异常强悍的修行者可能将体内乱窜的真气归入经络之中,但也就等于练功没有半点作用。如果是初学者,则可能被这种惊慌,导致真正的心魔入侵。

  而像范闲这样的初学者,不但没有走火入魔,反而比那些强者们更容易体会到那种玄妙的感觉,则要归功于他的身世和运气。

  因为当他开始修炼这种无名真气的时候,寄居的身体还是个婴儿,从母体之中带来的先天之气还没有完全赠还给天地万物,还停留在他的体内,所以修练起来事半功倍,甚至还奇妙无比地将先天真气屯留了大部分在自己的经脉之中。

  而修行者最容易遇到的心魔一关,对于范闲来说,也不怎么困难。

  不要忘记,在前世的时候,范闲曾经缠绵病榻长达数年之久,早就习惯了自己的大脑不能指挥自己的身体,所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便没有惊慌,反而有一种找到过去残留记忆的温暖。

  所以第一次修练时,气感刚刚感觉到,便开始乱窜,让他身体无法动弹的时候,他并没有十分害怕。

  正因为无所畏惧,所以心无杂念,反而让他轻轻松松地迈过了最艰难的一关。

  从那以后,修练便变得简单了起来,只要默念功诀,便自然而然地进入了冥想状态——所以对于范闲来说,每天的午睡,那是十分香甜,雷打不醒的。

  一般的修行者极难进入冥想状态,因为那需要机缘巧合,像这孩子一般天天用午睡当冥想的做法,真是奢侈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

  上天是真的很眷顾他。

  ……

  ……

  一觉睡醒,凑着那张清新可爱的小脸在丫环姐姐手上的毛巾里打了个滚,就算是把脸洗了。

  下午的时候,便开始在书房里跟着伯爵府专门从东海郡请过来的教书先生学习。这位教书先生年纪并不大,约摸三十多岁,但身上的感觉却是老腐味十足。

  庆国早在十年前便兴起了一场文学改良,以文书阁大人胡先生的一篇文学改良刍议为发端,如今的文场之上,正是古文与今文大战的沙场。

  所谓古文便是范闲记忆中的文言文,而今文,则有些像白话文,只是用辞要雅训一些。

  范闲的教书先生,是古文派的粉丝,所以天天教范闲看的便是些什么经书,这些经书虽然与范闲那个世界的四书五经不大一样,但很妙的是,居然很多内容意旨相差并不太大,也有儒墨法道之分。

  以至于范闲第一次听课的时候,便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在哪里。

  夏日热闷,书房里也是热气蒸腾,教书先生将南面的窗子推开,窗外蝉声透了起来,和着清风,极是清美。先生回头一看,自己的小学生正趴在桌上发呆,正想出言训斥,但看着那张清美的小脸蛋儿,不知怎的却心头一软。

  教书先生其实很欣赏自己这个小学生,小小年纪,居然谈吐清楚,对于书上所载的前人微言大义也能明白一二,对于一个四岁顽童来说,实在是很不容易。

  教书先生自己也有疑问,心想司南伯爵未免也太心急了些,给自己的信中要求太高,逼不得已之下,只好现在便开始教四岁黄口小儿经文。如果在寻常人家,这个年纪,也不过就是学些字,背背童蒙之学罢了。

  等教书完毕,范闲极有礼貌地向先生行了一礼,然后恭敬地等先生先离开书房,这才脱了已经被汗湿了的外衣,往书房外跑去,急得身后的丫环一路嚷着小心一路跟着。

  等进了正院,范闲马上停了下来,脸上堆出天真可爱的纯纯笑容,像小大人一样摇摇晃晃地走了进去,看见正中央坐着的那位老夫人,开口奶声奶气喊道:“奶奶。”

  老夫人面容和蔼慈祥,深深的皱纹里全是岁月的痕迹,只有偶尔眼神里露出的某些神情,才让别人知道,这位老夫人其实相当不简单——据说司南伯爵能有今天,与老夫人在京都里的关系分不开。

  “今天学了些什么?”

  范闲很老实地站在椅子前,将先生教的东西说完了,然后行礼完毕,去偏院和妹妹一起吃饭。

  老夫人和孙子之间,似乎很陌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范闲是个私生子的原因,老夫人虽然没有虐待他,但总是对他要求特别高,因此感觉上总显得有几丝生疏。

  范闲还记得自己只有一岁的时候,眼前这位老夫人曾经在深夜里抱着自己哭泣,老夫人自然想不到一个一岁的婴儿能听懂她的话,更将她的话一直默默记了下来。

  “孩子,要怪就怪你父亲吧,可怜的小家伙,刚生下来妈妈就没了。”

  ……

  ……

  身世?这是范闲心头一个极大的疑问,刚到这个世界时便遭遇到了一场狙杀,虽然现在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京都高官司南伯爵,但自己的母亲是谁?当年司南伯爵还在跟随皇帝陛下西征的大军中,那些杀手自然是针对自己的母亲来的。

  但他体内是属于另外一个世界的灵魂,所以自然不可能会对没有见面的司南伯爵有什么父子之情,只是偶尔还会想到那个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女子,那位自己名义上的妈妈。

  “在想什么呢?”

  两个丫环正在端菜,坐在范闲右手边的小姑娘嘟着嘴问道。小姑娘皮肤有些黑,又有些瘦,所以和漂亮的像女孩儿样的范闲坐在一起,就显得格外的可怜了。

  范闲伸出手,揉了揉小姑娘头上的黄毛,嘻嘻笑道:“在想京都里面,你们平时都吃些什么菜。”

  这个比范闲还要小的小女孩儿,是司南伯爵的亲生女儿,也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叫做若若。

  因为自幼体弱多病,而老夫人又心疼这个孙女,所以一年前就接到澹州来养病。只是养了将近一年,并没有什么起色,头上的头发还是有些稀疏,官宦人家,自然不会缺衣少食,所以不可能是营养不良,大概是先天体弱。

  范闲和这个小丫头很投缘,虽然自己是以大叔的心态在对付这个小丫头,只是心疼对方,所以时常带着她玩,给她讲故事,但在旁人的眼里,却成了他们兄妹情深的佐证。

  只是范闲的身份有些尴尬,私生子毕竟不能和正牌小姐相比,所以丫环们都刻意不提京都里那个伯爵府上的事情。

  听到哥哥发问,小女孩儿很认真地扳着手指头,开始数在京都里一般都吃些什么东西,但数来数去,三岁的小丫头哪记得住什么,只会翻来覆去地说糖葫芦和面人儿。

  吃完饭后,已经有些晚了,太阳在陆地的另一边沉了半边,浓浓暮色笼罩着整座庭院。

  “若若啊,你还真是个弱弱。”

  “哥哥欺负。”

  “好了,今天想听什么?”

  “白雪公主。”

  范闲忽然笑了起来,幸亏旁边没有别的人,不然看见四岁小男孩的脸上浮现出这种成年人才能有的怪异笑容,一定会吓一跳。

  “哥哥给你讲鬼故事好不好?”

  “不好!”范若若吓了一跳,拼命地摇头,黑黑的小脸蛋儿上居然马上淌下两行清泪,很明显,在这一年里,已经受过不少鬼故事的荼毒。

  ……

  ……

  欺负小丫头只是范闲的恶趣之一,他最拿手的还是欺负那些丫环,经常讲些鬼故事给她们听,然后吓得那些青春气息十足的女孩子尖叫不停,大家在床上瑟瑟挤成一团。

  虽然范闲为了掩饰自己,不可能用言语去调笑她们,但这个时候总是可以享受一下香泽腻脂的拥抱。

  他安慰自己,自己还是个小孩子,还处在需要触摸的期间,这些不算无耻,只是很正常的需要。

  而每当丫环们好奇,小少爷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可怕的故事时,范闲就会把责任推到教书先生身上。

  所以丫环们现在看着教书先生的眼光都有些不善,心里想着伯爵老爷花大钱请你来给小少爷讲课,你居然给他讲鬼故事,吓坏了小孩子不说,吓坏了我们这些花朵儿,你就是罪过太大了!

  依照旧例的鬼故事夜话结束之后,两个丫环面带受惊之色,犹有满足之情,侍候小家伙洗了洗,便关门让他睡了。

  似乎又是一个平常的夜晚。

  范闲将自己脑袋底下那个硬硬的瓷枕趴到一边去,又去衣柜里取出冬天穿的袍子,规整成四方,便成了个枕头。

  他靠在枕头上,两只眼睛却是睁着的,在黑夜里发亮,许久没有睡去。

  虽然已经接受了自己转生到这个世界来的事实,但并不见得能够习惯这个事实,这时候应该才晚上九点多钟,就要睡觉,实在是很不舒服。

  更何况他前世在病床已经睡的够久了。

  他摸了摸床的表面,发现自己做的暗格应该不会被人看出来,稍微放下了些心,很自然地,体内的真气开始缓缓流动,随时有可能进入那种冥想的状态。

  在遁入空无状态前的一刹那,范闲想着,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怎样生活?以后的这几十年,自己应该怎样过呢?

  还没来得及进入植物人状态幻想今后的三妻四妾,却被一个不速之客生生惊醒。

  ……

  ……

  “你是范闲?”

  他的床前忽然多出了一个人,那双眼睛里全是冰冷的颜色,瞳子里染着一丝不寻常的褐色,一看便知道对方不会怎么热爱生命。

  很彬彬有礼的一句问话,但如果是从半夜三更偷偷跑进你的卧室,而且蒙着脸,手上拿着一把刀,腰里别着几个小袋子的人口中问出来,无疑是很让人受惊吓的。

  也亏得范闲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四岁小男生,不然看见这位怪叔叔,一定会在第一时间之内叫出声音来。

  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一个能够悄无声息进入伯爵别府的夜行人,肯定是本领高强、心狠手辣的家伙,如果自己叫了,那对方肯定就把自己杀了。

  想到这点,范闲不免有些骄傲于自己临危不乱的本领,咳了两声,强抑住内心深处无比的紧张,扮成最可爱的乖宝宝形象,扑了上去!

  ……

  ……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

  一个四岁的小男孩眼泪汪汪地扑向某个杀手的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只是小孩子的双手太短,所以环不过来,只好用力地抓着对方的衣服,似乎是怕对方就此跑了。

  也许是因为抓的时候太用力,所以嘶的一声,小男孩的手上便撕下了对方的一块布料。

  夜行人眉头一皱,也不见他怎么动作,整个人便从范闲的怀抱里脱身而出,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是在思考为什么这个司南伯爵的私生子要叫自己爸爸。

  同时他也很疑惑,自己这身衣服乃是院中特级品,就算是刀子也不容易划破,这个幼童怎么用手就抓破了?

  他疑惑,范闲更是纳闷到心头吐血——趁身边没有人的时候,范闲经常用假山上的石头来试验自己体内无名真气的威力,当发现自己嫩细的小手指也可以勉强捏碎那些并不怎么坚硬的松石后,他对于自己的自卫能力有了一定的信心。

  范闲好不容易用四岁少男哭泣计让对方放松警惕,然后将自己全身的真力都运到指上,满以为可以将对方制住,谁知道竟然却只抓下来了几丝碎布。

  看来有事情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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