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网上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论题:如何反驳“人家几代人的努力,凭什么轻易输给你的十年寒窗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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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题:“人家三代人的努力,凭什么输给你十年寒窗苦读”,如何反驳?
回答区各方人士大显身手,将那位“几代人努力”的富二代抨击得体无完肤。
但除去抖机灵、灌鸡汤的,能拿出真材实料来反驳的人是少之又少。
没办法,因为大家都清楚地知道:
十年寒窗苦读和三代从商,还真没有什么可比性。
我们不得不重新定义文明与财富的关系。
贫穷遮蔽了人的眼睛,让人类看不到食物以外的东西;
贫穷的枷锁禁锢了人类的身体,让其像动物一样不停地被原始欲望折磨。
可以说,贫穷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今天我们要说的这位主人公廖银超,他的亲身经历就是最好的例子——
好不容易走出大山,却因交不起学费在外流浪16年,回到家后发现母亲早已疯癫。
在廖银超看来,读书的确能改变命运,但它的作用,似乎是微乎其微。
廖银超寒门学子的出路
1979年5月,在重庆大足县一个农村家庭里,廖银超出生了。
和所有的农村小孩一样,从懂事开始,廖银超就开始了他的劳动生涯。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好养活,但对于家中有三个孩子的廖家来说,如何养活孩子们成了眼下最困难的问题。
更何况廖父廖母还希望孩子们能走出大山——
他们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重走他们的老路,坚信读书能改变命运。
农村
关关难过也得关关过,廖父廖母硬是靠着他们勤劳的双手,将三个孩子养大成人。
而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孩,廖银超似乎背负了更多的东西。
比如农务里的重活,比如父母深沉的期翼。
在那个年代的普通人眼里,读书并不是一项稳赚不赔的项目。
只要孩子会简单的算术,能尽早地干活补贴家用,就已经足够了。
廖家选择了一条最为艰辛的路,同时,这还意味着他们的生活会更拮据,更窘迫。
廖银超似乎明白父母的牺牲到底是为了什么,于是在同龄人还在嬉笑打闹的时候,廖银超就已经是班上的三好学生了。
小孩的天性就是爱玩,每当听见教室外同学们的嬉笑声时,廖银超也曾生出过参与同学们活动的念头。
但他望着自己破旧的书包,望着手中那只剩半截的铅笔,廖银超清楚地认识到:
自己是没有资格逗留于娱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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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破旧的学习用品,午餐时间也是廖银超最为窘迫的时刻。
每每到了午休时间,同学们都会拿出书包里的铝制饭盒。
那里面装着的,是他们家人精心准备的午餐。
香喷喷的白米饭,简单家常的小炒……
随便加热一下,便能传出诱人的飘香。
到底是什么味儿呢?廖银超咂巴咂巴嘴。
手中刚才还能下咽的窝窝头,突然变得刺眼起来,心底也没由来地开始委屈。
在廖银超的记忆里,自己吃的好像永远是馒头、窝窝头和咸菜。
无论春夏秋冬,更别提什么节假日。
同学们似乎也看出了廖银超的窘迫。
但他们非但没有伸出援手,甚至还开始嘲笑、捉弄起廖银超来。
这让本就委屈的廖银超,变得愈发内敛沉默。
偶尔难过到不能自己的时候,廖银超也只是默默流泪。
任由泪水打湿自己面前的课本、手中难以下咽的窝窝头。
而就在这一股股的酸涩中,廖银超似乎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
只要自己的学习成绩足够好,就一定能摆脱现状。
于是从小学到高中,廖银超总是班级里成绩最好的学生。
家里那一面墙的奖状,就是他努力念书的最佳见证者。
廖银超家中的奖状
奖状不仅是廖银超情绪的宣泄口,更是廖父廖母引以为傲的资本。
他们细细抚摸着奖状纸,然后庄重又神圣地,将它们贴在墙上。
这种行为就像往存钱罐里存钱一样。
存吧,存吧……
总有一天,你会收获到无比满当的成就。
廖父总是在乡亲艳羡的目光中谦虚表示道:
“我不想指望孩子能回报我多少,只要他以后有出息,走出这个大山就够了。”
这话到了廖银超耳中,却又成了另一个意思:
父母需要回报,我必须走出大山,必须有出息。
关于未来,廖银超有着自己的打算。
在廖银超的童年时光里,曾出现了一位赤脚医生。
那位赤脚医生经常帮村里人看一些头疼脑热的小病,廖银超没事就喜欢往他那跑,学习一些简单的药方药理。
医生,这是廖银超接触到的,最能赚钱,也最受人尊敬的职业。
于是“成为一名医生”的想法,牢牢扎根在了廖银超的心里。
2000年,一年一度的高考来临了。
廖银超不负众望,考上了四川的一所医科大学,成为了中西结合专业的一名新生。
中医专业教材
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廖父廖母喜极而泣。
这是他们辛勤劳动的褒奖,更是改变命运的那把钥匙,仿佛美好生活正在向他们招手。
廖父连着感叹了三个好,即便他并不认识几个大字,即便他连“中西结合专业”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但这并不妨碍他骄傲。
的确,廖银超不仅是廖家的骄傲,更是村子里的榜样:
他是村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学生。
廖银超去学校报道那天,毫不夸张地说,整个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到了欢送现场。
有人艳羡,有人泪流满面。
而在这一声声送别问候中,廖银超拽着录取通知书的手紧得发白。
“等我读完这五年大学,就回来开个诊所,到时候好好回报大家。”
寒门再难出贵子动画示意
回报,似乎是廖银超读书的唯一动力。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走出大山并不意味着抵达终点。
在前方等待着廖银超的,还有一座接一座,延绵不断的大山。读书是越不过的大山,而非阶梯
无论是电视剧还是话本故事,男主角考取功名即是圆满大结局。
但在现实生活中,考取功名只是一场开场戏,考取功名后的日子才是重点。
关于这一点,廖家人最深有感受。
在廖银超前往异地求学后,廖家人的生活反而愈发困顿:他们需要赚更多的钱,以支付廖银超的学费。
学费
医科大学比普通大学多一年,对廖家人来说。
光是这五年的学费,就是一笔天文数字,更别说什么生活费了。
为了支持廖银超追梦,夫妻俩又干起了一份外快。
在村子附近的五金市场里做小工。
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加班加点做五金。
但即便是这样,廖家也只是额外多了几十块的收入。
看着妻子日渐消瘦的脸,廖父第一次生出挫败感。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这般辛苦真的值得吗?
可每每看到家中那堵贴满奖状的墙,廖父就又将这些念头抛之脑后。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廖父这样安慰着自己,也这样安慰着妻子。
就这样,开启廖银超新人生的第一笔学费,终于攒够了。
可这样的日子远远没有尽头,此一笔学费好不容易攒够,第二年的学费又来了。
这是一场旷日持久,且极其耗费精力的“战争”。
而远在四川的廖银超,也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
他知道,眼前看似波澜不惊的生活,或许正是他人渴求的。
他也曾苦苦等待在门外,是廖父廖母的费尽心力,才让他拿到了这张入场劵。
廖银超
廖银超的大学生活就好像一出黑白无声电影。
他的日常,不是在念书,就是在为生活而奔波——
即便有了学费,他还需要一笔用以供衣食住行的生活费。
为了节省更多的钱,廖银超准备了一个账本,上面详细记录着每日的开销。
抛开最基本的生活费,廖银超其实并没有太多额外的开销。
什么多姿多彩的课外活动,什么同学部门间的聚会,这些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可即便拮据如此,廖银超的生活还是捉襟见肘,常常是有了上顿没下顿。
“坚持住,只要大学毕业,一切都会好的。”
就如当年一样,学习,成了廖银超宣泄情绪的出口。
所以即使资源再有限,知识再生涩难懂,廖银超依旧保持着他那优异的成绩。
倘若日子就这样一步难一步佳地进行下去,那廖银超未来的成就,还真没人敢小觑。
可就像那句话所说的一样,“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廖银超就是那个苦命人。
在临近大五,也就是即将毕业的节点,家中突然传来了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
廖父廖母已没有能力再支付廖银超的学费了。
学费
廖银超明白,若是父母还有余力,他们一定不会向自己开这个口。
事实也是如此。
在这四年的时间里,夫妻俩已将能借的亲戚借遍,能问的朋友都问遍了。
再加上年纪越来越大,体力活、小工都无法再继续做了。
换而言之,家中唯一的经济来源,彻底断了。
事发突然,廖银超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凑齐这笔学费。
于是在几番思考后,廖银超决定向学校求助。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门。
又在校长不解的眼神中,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校长并不了解廖银超的家庭背景,他只是冷漠地念着规章制度:“没有缴纳学费,就无法拿到毕业证。”
大学校园
这句话对廖银超来说,无疑于是晴天霹雳,将本在崩溃边缘的他彻底推向深渊。
但廖银超知道,现在还没到崩溃的时候。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校长的面前,恳求学校能延迟交费,好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赚取学费。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比起前途来说,这点尊严对廖银超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校长最后自然答应了廖银超的请求。
而廖银超也终于松了口气,眼前的阴霾也似乎消散了。
但延迟交费不等于不用交,学费就像一把悬着的刀刃,始终立在廖银超的心头。
眼看毕业季即将到来,廖银超越发焦灼起来——
他始终没有凑够那笔学费。
但转念又一想,学校已经同意他延迟缴费了。
只要自己毕了业找到了工作,很快就能补齐这笔费用。
于是同其他毕业生一样,廖银超也暗戳戳地期待着自己的未来。
大学毕业生
他期待自己有一天能悬壶济世,在热爱的领域里闪闪发光。
他期待自己能不负父母厚望,肩扛起养家糊口的重任。
可当第二天到来时,廖银超得知了一个令他崩溃的消息:
延迟交费也必须在毕业前补齐学费。
换而言之,廖银超无法同其他毕业生一样领取到毕业证。
那场迟到了一年的心碎,终于还是降临在廖银超的身上。
此时的他两眼发黑。
什么未来、光明啊,正飞速离开他的世界,只剩下一片片接踵而至的晦暗。
他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离开学校。
而从那以后,廖银超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廖银超的家廖银超的失踪
最先发现廖银超失去消息的,自然是廖父廖母。
夫妻俩虽说不懂什么毕业季,但五年学制还是知道的。
可左顾右盼,始终没等来廖银超的回归。
这时廖父廖母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连忙向学校打听起了廖银超的消息。
学校第一次回复说廖银超去实习了。
等再一次询问时,对方才将廖银超因没有缴纳学费而无法正常毕业的消息告知。
没有毕业,人也不再了,廖父廖母一听彻底坐不住了。
他们带上仅有的积蓄赶往了四川。
虽然并不知道从哪找起,但对孩子强烈的爱,还是驱使他们踏出了一辈子未曾离开过的村庄。
实习的工作地铁、各大交通枢纽站……
火车站
直至找遍了廖银超可能会出现的地点,夫妻俩才终于接受了儿子失踪的现实。
廖银超的失踪,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自此整个廖家陷入了深深的低迷之中。
廖母因为思念过度,导致其精神错乱。
廖父也一度想过离开这个世界,这时的他无比悔恨。
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出息,连孩子的学费都拿不出来。
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拼尽全力,把本该由自己承担的烦恼,留给下一辈来承担。
但他从始至终,并未后悔让孩子走上念书的这条路。
廖银超父亲
只是儿子的失踪,终是让这对夫妻害怕了。
他们不允许女儿廖建超离开大足县一步,即便孩子将来可能会憎恨、会委屈。
廖家的变故自然被村民们看在眼里,可淳朴的他们心底并未生出什么看笑话的想法。
毕竟这些年廖家是怎么走过来的,他们最清楚不过。
再说了,谁家没有一两个孩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谁会愿意发生。
廖银超的表妹廖英就是其中一位,于是在离开大足县后,她决定继续寻找廖银超的下落。
她希望自己的堂兄健康快乐,即便他并没有出人头地,也没有实现当年曾许下的诺言。
读书还是有用的,比如学会借用互联网的力量。
廖英在各大寻亲平台与公益组织上,发布了有关廖银超的消息。
寻人启事
虽说也是大海捞针,但人多力量大的道理廖英还是知道的。
时间并没有因为廖银超的失踪而停摆。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廖父廖母白了头,佝偻了身子。
他们似乎已经接受了廖银超的失踪,甚至已经在往最坏的方向打算了。
故事的转机发生在2020年的4月18日,那天廖英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对方声称自己是东莞救助站的工作人员,并且已经找到了廖银超本人。
廖银超及救助站合影
突如其来的惊喜,震得廖父廖母喜极而泣,他们立马就踏上了赶往东莞的火车。
廖父廖母心底有太多的问题,换句话来说,他们对廖银超颇有怨言。
他们想知道廖银超为何会不告而别,想知道廖银超为何不回家,想知道失踪的这些日子里,廖银超到底去了哪……
可在见到日思夜想的儿子后,夫妻俩所有怨言都化作了满面的泪水——
此时的廖银超正躺在病床上,面色憔悴不说,瘦得还只剩下了皮包骨。
廖银超
而躺在病床上正恍惚着的廖银超,在看到父母的那一刻,也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一时间,所有的不解都有了答案,病房内充斥着廖家人的喜悦。我是廖志伟,也是文志伟
在情绪稳定后,廖银超终于开口讲述起了自己消失了16年之久的原因,以及这些年的遭遇。
原来当年在万念俱灰后,廖银超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回家见父母,于是便决定南下打工。
在他的计划里,他准备闯出一番事业再风风光光地回家。
这样即便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但也不至于会让父母失望。
可他低估了在城市里生活的压力,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流浪人
在大学的五年里,廖银超的确是班上的佼佼者,可这也仅限于医学专业。
而没有毕业证的学识,根本不会有哪家医院愿意招他。
再加上当时身上只有300元,迫于生活的压力,他只好找一些小工来做。
但就在这个关头,廖银超又弄丢了自己的身份证。
在农村,这张小小的卡片根本没有多大的用处。
可在城市里,身份证即一个人身份的代表。
找工作需要,银行办理业务需要……
总而言之,丢失身份证的廖银超就相当于一个黑户。
好在他后来又捡到了一个名叫“文志伟”的人的身份证,虽说用处不大,但也好歹不会引起旁人异样的眼光。
廖银超
这也是廖父廖母查询不到廖银超的主要原因。
“文志伟”就像一张面具,要知道,身份的变化对一个人的心理有着重要的影响。
这种改变,意味着他彻底放弃了“廖银超”的人格独立,放弃了“廖银超”的价值体系,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廖银超的精神世界终于放弃了最后一点依托。
不过这样也好,现在心里已经了无挂碍,他反倒获得了解放。
后来的廖银超只为生活而奔波,他穿梭于各个打工点,有时一天甚至要打几份工。
至于所谓的梦想、抱负,在生活面前,这些根本不堪一击。
他只想活着,然后再努力堂堂正正地活着。
工人
窘迫的生活剥夺了廖银超的力量、尊严和权利,让他在生活面前自觉软弱,卑躬屈膝。
没有身份证,他只能是借用工友的信息办理银行卡。
面对老板的克扣,他也只是忍气吞声。
廖银超失去的,仿佛不止是那一纸毕业证书。
还有他的内心、视野以外的大千世界、与生存无关的其他问题。
2020年3月18日,在工地干活的廖银超因长期营养不良突然晕倒。
而经检查后医生发现,廖银超的身体不仅十分虚弱,还患上了肾衰竭。
廖银超
生病了自然需要医治,此时廖银超昏迷不醒,医生只好问起了送廖银超前来医院的工友。
可工友们也只是知道他叫“文志伟”,关于其他,他们是一问三不知。
而清醒后的“文志伟”在面对医生的询问时,也同样是沉默不语。
他究竟在害怕什么呢?医生们仿佛知道这个答案。
果然,在医院决定免除“文志伟”的治疗费用后,他才缓缓吐露出了自己的信息。
廖银超
是啊,别说治疗费用了,廖银超就连生存下去都有些困难。
倘若真要面对高昂的医疗费用,他宁愿假借他人的身份苟活,也不愿再在“廖银超”的人生上添一笔浓墨。
如今没有医疗费用的重担,廖银超也自然敢吐露自己的由来了。
联系上廖英的东莞救助站,即在这里得到廖银超的消息,远在千里的廖父廖母也才因此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儿子。
如今的廖银超重新走回了大山,他现在要面对的,是破败不堪的身体、母亲的精神错乱。
廖银超母亲
前路在哪儿呢?廖银超也没有答案。
至于那一纸毕业证书,相关人员专门打电话向学校求证。
可对方只是表示年代久远,需要重新调查,其余再无任何言辞。
望子成龙也好,期盼山鸡变凤凰也罢,导致廖银超悲剧的根本,其实还是文明与财富的关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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